吴萸

蜕变·家

  那年腊月二十一,半腿深的雪。路上,稀稀疏疏的树,三三两两的叶,窸窸窣窣落雪。一片白茫茫衬得窗内的白布刺眼,日子透过玻璃摔碎在地上,寒风渗过床角钻进骨子里,消毒水的气味伴着婴啼刺得人心疼。“手术中”的绿色揪着廊道里老少的心尖,他来回踱着步子,又蹲在墙角,被燃到末梢的烟头烫的回了神。26岁,他第一次要做父亲。26岁他第一次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签下名字。胎盘老化,可他和她想要它看看这个世界。

  “哇”一声划过了心尖,他冲向门口。“7斤6两,女孩,母女平安。”小小的脑袋像胧着一层白霜皱皱巴巴的稚嫩,一只眼睛半睁着亮晶晶咕噜噜的打量着这个世界。他无从下手,又有些慌乱。“看看,看看这眉头像妈妈,这脸型像爸爸……”门外老人们一阵欢喜,消散了方才的紧张。

  过了许久,她被推出手术室,浑身浮肿,脸肿的似盆大,昏死过去。她体质特殊不服麻,肚子上蔓延扭曲的疤痕,她清醒的感觉到刀尖划破的窒息疼痛,浑身青紫大半个月触不了地。可小小的一只依在她怀里,睡得香甜。或许,这就够了。

  他竟变了。从前,他分不清菜场里的洋葱大蒜,不知厨房里的柴米油盐。现在,宽厚的臂膀摇起小小的婴孩,“哦哦哦,睡着咯~小猫也来咯,小狗也来咯,小猫小狗都来咯,哦哦哦~”。会笑的眼睛勾起月牙看着小小的她睡得安详,梦里或许会有爱意星辰吧。

  在小小的她看来母亲从不会哭,她像个无所不能的巨人,受伤时给她臂膀,疑惑时指引方向。父亲是个默默无闻的依靠,她渐渐长大,十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,校门口的守护,饭桌上的一碗热汤,困倦时的一盘水果。幸福且知足。

她知道他们都很爱她,她会告诉每一个闺蜜,我有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爸爸和无所不能的妈妈。她渐渐长大,却也感觉到母亲不再无所不能,甚至渐渐脆弱。父亲渐渐生了小肚腩,灰蒙蒙爬上了发根眉梢。以前她想离开父母的怀抱奔向自由的远方,现在却只想近一点,再近一点,陪着他们慢慢变老。

  希望父亲可以少爱她一点,多爱母亲一些。少喝一些酒,多跑一些步。希望母亲可以少干一些活,爱自己多一点,不妥协不迁就。每一个一月十五日,是她的生日但她更觉得是父母的节日。谢谢他们愿意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,谢谢母亲无怨无悔忍受生剖的痛苦,谢谢父亲从荒诞的青年到无言的臂膀的改变。即使不富裕但却很富足。

  此生遇到你们,或许是上辈子的缘分,又或许是最好的礼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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